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嬰骸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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嬰骸村

無功而返。

發病的患者不適合再錄取口供,程宇臉上的傷口被簡單的消毒和包紮,趕來的醫護人員按住了發狂的孫婳,陸驛站和秦淮安聯絡著局裏說明了大概情況,糾結半天,秦淮安帶著自己的師父去就近的醫院打破傷風,獨留陸警官一人堅守崗位。

煩躁,進度卡住的煩躁,陸驛站站在療養院門口點燃了香煙,繚繞的煙霧遮擋了他眼底的情緒,自然也忽視了突然間出現在他身邊的姑娘。

“陸驛站,或許我該叫你預言家。”

他垂眸打量著身邊的姑娘,不可否認她長著張驚艷的臉,灰色的長發被她松松的綁成了個低馬尾,過長的劉海擋住了她發藍的明眸。

“白六的熟人?”

沒有劍拔弩張,沒有夾槍帶棒,他們之間更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交談,姑娘毫不客氣的從他兜裏掏出根煙放進口中點燃,吞雲吐霧的熟練度讓陸驛站這個煙民都咋舌。

“勸你別淌這趟渾水,”她嗓音沙啞,鞋尖在地上畫著圈:“謝塔,或者說是塔維爾的屍塊是不是要被轉運到南極封存?”

陸驛站點了點頭,有岑不明這個內部人員提供的消息總是提前又精確:“有什麽問題嗎?”

“問題可大了,”姑娘用鞋碾滅煙頭,將鬢邊的發絲別到耳後:“那玩意的汙染太大,派去的隊員可能無人生還,到時候全球變冷,白六就贏了。”

“我不想讓他贏。”

“你…”陸驛站張大了嘴,腦海中的千言萬語最終總結為一句疑問:“何方神聖?”

“克希拉。”姑娘沖他笑了笑,轉身,輕快的向遠處的青澱湖走去:“我們還會再見的,預言家。”

“先提前祝你新婚快樂了。”



情況很不妙啊,吳思賢想,一個村子男女比例嚴重失調,生育率能上去才怪,他思來想去,還是決定回去問問張村長到底是什麽情況。

“賢哥?你在這做什麽?”

吳思賢回過神,他思考的太認真以至於走到了山腳下也沒有留意,阿迪雅希絲揪住了他的袖口把他往村裏帶:“走啦走啦,你該吃晚飯了,晚上說不定副本才會顯原型,咱們要養足精神啦。”

“小語,你脖子上是什麽情況?”

饒是她把領子束到最高也沒有逃得過吳思賢的法眼,阿迪雅希絲解開布條,可奇怪的是,除了那些浮於表面的幹涸血痂外,她的脖頸上光潔平整,被絲線勒的坑坑窪窪的傷口全部消失不見。

“沒什麽大事,”她笑了笑,乖巧的面皮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:“賢哥,答應我,不管你往後在副本裏看見什麽都不要恐慌沖動好嗎?”

“那當然,團隊下本最忌諱軍心潰散。”他笑著揉了揉阿迪雅希絲的腦袋,踩著夕陽和桃花樹的影子向村長的豪宅走去,而在他們的身後,黑紅色的小身影提著叮鈴作響的銀飾,亦步亦趨的跟隨著他們的步伐走動。

牧四誠已經無聊到拿木棍和魚線做成的簡易魚竿釣魚了,劉佳儀睜著灰色的眼睛凝視著幽深的水潭,哪怕看不見可水腥味仍然在往她的鼻腔裏鉆,勾起塵封的,灰暗的記憶。

“牧四誠,你說,這下面也會有屍體嗎?”

盜賊撇開手中的魚竿,編起褲腿和袖口鞋一摔就往水裏進:“實踐出真知,別想太多,這不是你老家沒那麽多畜牲。”

淤泥限制行動,每走一步都仿佛被人大力拖拽著,牧四誠的手在泥裏摸索著,游魚粗糙的鱗片劃傷他的手臂,他皺著眉頭,在這汙泥中,似乎真的有意想不到的東西。

一具,兩具,三具…嬰兒不完整的骨骼被他運到岸邊,水草繞在肋骨的縫隙間,零碎的肢體骨塊上有魚的齒痕,牧四誠不再繼續向下挖掘,他仿佛又回到了《月亮灣》的那個血月日,哭喊和歡呼猶在耳畔。

別又是那勞什子海神搞的鬼。

“你別當女巫了,當預言家吧。”他調侃著,劉佳儀則抿緊嘴唇,她抱起一具屍骸就往屋內趕:“之前,在我們村,也有剛出生的女嬰被溺斃。”

“我很幸運。”

瘦小的幼童抱著骸骨,汙泥弄臟了她幹凈的上衣,剛回屋的吳思賢看到這兇悍的場景差點一口水噴地上,他慌忙找了張舊報紙平鋪在地上,將劉佳儀懷裏的嬰孩屍骨放於此處。

“你這從哪裏掏出來的?”張村長大步上前包裹住了屍骸,嫌惡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什麽臟東西:“天爺,真是造孽,菩薩保佑。”

“水塘裏,還有很多。”劉佳儀擡頭,洋娃娃般的小臉上平靜無波:“張爺爺,您不是說村子裏已經很久沒有孩子誕生了嗎?但您也沒說之前出生的孩子都去哪裏了。”

“張村長,我也需要個解釋。”吳思賢補上第二刀,他將下午收錄的登記表拍在茶幾上,一眼望去,清一色的男性占領表格,只有零星幾個女性的名字夾在其中,格格不入:“男女比例失調嚴重,生育率能上去才奇了怪了,你們村子的女性都去哪裏了?”

“你他媽一個外人跟誰倆呢?對我二叔放尊重點!”綠毛青年也加入戰局,揪住吳思賢的領子想把他提起來,可奈何身高不夠,場面略顯滑稽。

“我是國家派來的,你敢打我就相當於是打國家的臉,如果你想去吃牢飯就使勁往我身上招呼。”吳思賢面上波瀾不驚其實後背冒汗,他只能賭面前的綠毛龜文化程度不高聽不出他是在狐假虎威。

“張良,撒手。”

張良心不甘情不願,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才松開了吳思賢的脖領子:“老子告訴你,警察來了也不管用,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個道理我比你清楚,你最好打哪兒來回哪去,別逼老子扇死你。”

“拭目以待。”吳思賢撫平衣領上的皺褶,擡眸看向面色陰沈的張村長笑得沒心沒肺:“現在可以好好說說村裏的具體情況了嗎?”

“包括這個東西。”

黑紅色的小人被牧四誠已經提在手裏,她掙紮著想要逃離可頭卻結結實實挨了阿迪雅希絲一暴栗:“吵死了,偷聽人說話還想偷我東西,你們村還真是民風淳樸。”最後四個字她咬的很重,嘲諷意味大於陳述事實,現在在張村長和張良眼裏他們幾個跟黑老大沒兩樣。

“有話好好說,少俠先把仙姑放下。”張村長擦著額角的細汗,這些難啃的硬骨頭真是給他上了一課。

局勢翻轉,以吳思賢為主牧四誠為輔的正方正式打響辯論的第一槍,反觀對面的張家叔侄啞口無言(應該是吃了沒文化的虧),面對吳思賢的極限輸出嘴如同被縫住般沒法開口,張良拍案而起c語言三字經零幀起手,可牧四誠一波親媽消失之術再次碾壓,阿迪雅希絲和劉佳儀聽的是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,而被綁住的無言則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昏昏欲睡。

漁歌互答,此樂何極!後期白熱化階段,雙方你來我往都不肯落於下風,阿迪雅希絲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,和劉佳儀對視一眼,拖著無言走出雞飛狗跳的房屋出去覓食。

“我是真沒有想到過原來他們也可以吵出八個團的架勢。”小女巫心累:“要是白柳在的話早就套出來話了。”

阿迪雅希絲不置可否,那位的腦回路變態程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,沒經過社會毒打的男大學生能想到打辯論的方法套話也很厲害了。

無言不知道在憋什麽壞水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,直到又走到青石板臺階附近時她才有了點精神,拼命搖晃著自己身上的銀飾驚飛了山林間的鳥雀,阿迪雅希絲撈著劉佳儀的手三兩下躍上臺階,數不清的蛇蟲鼠蟻圍在無言身邊,而她也解開了繩子,揉了揉酸痛的手腕,怪異的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們的身影。

“別,跑啊。”

“叮鈴鈴--”

裝有毒藥的試管咕嚕嚕的順著臺階滾動碎裂,濃郁粘稠的毒藥腐蝕著周圍每一個活物,就連桃花樹也受到了影響,變得枯萎雕零。

黑色的毒蛇盤在無言的手腕,她踩著毒物的屍體踏上臺階,白色的骨鞭破空襲來卻被她輕而易舉的握在手中。

“討厭,的,壞,家夥。”她的手掀開了自己的下頜,不,準確來說是將臉上骨質面具硬生生的從自己臉上掰下來,鮮血淋漓,皮肉外翻,阿迪雅希絲放棄了自己的骨鞭,抽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刺穿了她的肩甲,無言咬著糜爛的嘴唇,黑色的蛇爬上了阿迪雅希絲的肩頭,對準她的脖頸伸出了尖銳的獠牙。

空掉的玻璃試管擊中了黑蛇的頭顱,劉佳儀鉗住蛇的七寸將它團吧團吧打成結塞進無言的衣領,阿迪雅希絲的匕首順勢割斷了她的韌帶連接,她的手臂軟軟的垂在身側,流淌的血滴進了青石板間的凹槽。

“小不點,你還是沒有認清咱倆直接的差距。”阿迪雅希絲一手拿著她的面具,另一只手拎著她身上的部分銀飾,沈甸甸的,雕刻的花紋也不是常見的花草飛鳥,而是奔騰的海浪。

大山深處的孩子,見過海嗎?

無言被打自閉了,和她身量差不多的劉佳儀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天,她嗯嗯啊啊的應付著,毀容的臉上甚至還流露出幾分委屈:“她,討厭,都討厭。”

“我想,毀掉她的,臉。”

冰涼的匕首被塞進她的手中,無言倍感困惑的眨了眨眼,阿迪雅希絲握住她的手,將刀刃貼緊了自己的臉頰,只是請問用力,鮮血便爭先恐後的從傷口中流出。

“我沒有想要傷害你們的意思。”刀刃在她的臉上游走,一道又一道皮肉外翻的傷口出現在她漂亮的臉蛋上,無言想要停止這場鬧劇,可阿迪雅希絲的手卻死死的禁錮著她的手腕,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張臉被自己劃的面目全非。

“如果你不喜歡,那就都毀掉好了。”

那是種自靈魂升起的恐慌,無言顫抖著手,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,她恍惚間甚至以為自己又回到了【失樂園】,面前的女孩可怕程度絲毫不遜色於她。

但她已經死掉了,她剜出了她的眼睛吞下,噩夢連連,白色的幽靈永遠不會離開每一個孩子身邊。

“阿,語!”

她哭嚎著,金色的絲線勒住了阿迪雅希絲的手腕,臉上的傷口愈合,她滿臉是血的擡起頭,笑瞇瞇的舉起另一只手沖山巔的她揮了揮:“Hi~我撿到了只黑寡婦,是你養的嗎?”

碰到硬茬了,阿語隱忍著怒氣,傲慢如她,確實是小瞧阿迪雅希絲出人意料的舉動。

“王雅,你下去把無言帶上來。”

都是祖宗,都惹不起,王雅認命的履行牛馬的職責,抱起哭鬧不止的無言輕聲哄著,轉頭又把一副卷軸遞給了阿迪雅希絲,擠眉弄眼的按時她讓她藏好回去看。

“晚上不管聽到誰敲門都不要開。”王雅用袖子抹掉了她臉上的血跡:“天快黑了,我把無言送上去陪你和佳儀一起回去。”

夕陽親吻地平線,雲海是它輕薄的紗衣,王雅活動著酸痛的脖頸和後腰,身上的怨氣能養活十個邪劍仙:“純折磨人,打坐,念經,挑水,打掃,我現在心裏是真的半點雜念都沒有了,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。”

阿迪雅希絲變戲法似的拿出了無言的面具仔細端詳著,藍色,黃色,紅色,棕色,四顆晶石打造的眼睛橫向排列嵌進面具,她閑著無聊將面具扣在臉上,正想嚇唬嚇唬王雅卻不料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觀。

桃源鄉不覆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焦土,枯木和幹涸龜裂的田地,房屋倒塌,地上隨處可見白骨,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糊味和人肉烤焦的腥甜味。

紅色的月亮掛在漆黑的夜空中,烏鴉啼叫,她沒有出聲,安靜的繼續向村莊內走去。

終於,她看到了。

女人,傷痕累累的女人,□□的女人被鐵鏈拴在破舊的房屋門前,她們的眼神空洞又麻木,眼角的淚是永遠不會斷流的長河。

這,才是綿羊的真實身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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